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發神讖

關燈
發神讖

裕娘既然能說出這些,以她的腦子編不出,一定是親耳聽到的。而十夫人作為她的姨母其實也不怎麽機靈,估摸一定也是自程佑安那親耳聽到的。

那麽十夫人和程佑安……?!

怪不得,怪不得十夫人會為難程佑興的娘,是因為程佑興便是程佑安和父妾生了程佑興。

怪不得程子賢要下手害程佑興,他是為了保證程佑安將他看做唯一的繼承人。

怪不得當初九夫人每每提起十夫人都陰陽怪氣,只說什麽自己沒給孩子找個好父親。

那便只能是,十夫人給她的孩子找了比十公更加位高權重的父親…

可這幾日十公不是還回了程家來了,他們還要……嘖嘖,這位十公,也是個能屈能伸的人。

此時裕娘還在捂臉哭,卻一時見十八娘呆住的模樣,也終於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,也顧不上她什麽阿兄阿姊未婚夫的,趕忙拽起衣裙逃命似的跑了。

還算她沒有笨到底,是雇了外頭車來的。此事實在說不上是小事,就算他們家裏人或多或少知道,外頭應當還是嚴密的,後頭繽娘來十八娘也沒有提起。

後來回去給十八娘寫了好幾回信送了好些禮,還說什麽再不與她爭了,只求她不要把那日的事說出去。

可她這幾封信和這些禮不又是把柄?

這個裕娘,她姨母倒沒屈說她,確實腦子不靈光,純純的蠢。

但是換個話若自程子賢來說,他程家是打根上的濫情亂色,僅僅是納幾個美人並不能滿足,便是尚了公主也是忍不住亂搞的,娶了真正家世強的人家豈會容忍?

性子硬的怕也鬧得天翻地覆,性子軟的如程佑興的亡妻一般氣死,到底也不好看。而裕娘模樣也是很好的,便是好色之徒也不該嫌棄,她在程家長大無依無靠,又一心愛戀他,估摸任他在外面如何折騰,都只咬牙罵一罵別個女子都是狐貍精。

可這事她不敢告訴別人,獨自琢磨了兩遍才突然想起來,這裏頭竟然還有她的事。

就算她以後大概可能…也不是什麽正經人,卻不非得能瞧上程子賢呢。是,程子賢自外看也是模樣好家世好學問好,可只心不好這一樣,那些好處便是沾不到光的,只能用來發自內心膜拜和自欺欺人式炫耀,可恰恰這兩樣都不是她喜歡的。

更何況他們家那潭子渾水,進去便得不得好死。

但她如今可不是那個任人擺布幾句話便能賣了的了,所以也並沒把這事放在心上。

可近日卻有了個旁的煩惱。

雖說她並沒有去想起某個人,卻越發頻繁想起那些嚇人的故事來,尤其是睡著以後,夜夜夢裏都要嚇得夠嗆,偏偏還醒不過來。

十六娘看她白日裏也有些倦倦的,擁著寬大的袍子整個一團趴在熏籠上,好似個被蒸趴的薄皮兒湯包子。

“過幾日便得上值了,一定得睡好才行,不然萬一出了錯,估計也得被殺了去做…那個。”

“那個是哪個?又怎麽睡不好,夜裏去和什麽俊俏小郎鬼幽會去啦?”十六娘嘻嘻笑話她,十八娘卻嚇得一抖。

“別提,別說那個字!”

十六娘這才想起,自上回她打棲霞回來便受了大驚,處置完了魏家諸般事後,她直到現在也沒緩過來,從前喜歡聽些那些亂七八糟的神鬼故事,如今卻再聽不得一個鬼字了。她便也有些詫異笑話道:“你不是許久都沒看那些怪力亂神的,怎麽會夢那些。”

“我哪曉得呢。”她越發懨懨,勉強擡起眼道,“你給我算算,是不是走了黴運了。”

十六娘倒真掐起了手指閉著眼嘀嘀咕咕算起來,忽道:“哎呦,興許還真是,過年最熱鬧,陽氣最盛,可陽極必衰啊,年後便是陰的。”

聽著,好像還真有些道理。

“可有什麽化解之法?”她趕忙擡起眼問。

十六娘卻朝她撇嘴笑了笑,穿好了外衣下了榻,臨出門前低下來道:“找個陽氣重的陪你睡便好了。”

哎呀,陽氣重。

什麽人陽氣重?火命?

睡著她抱著枕頭在家裏問了一圈,也並沒有火命的人,難道還要再去問問別個熟人,可是要去人家睡覺,或者請人來睡,也著實有些怪…一時十八娘只得悻悻自己回了被窩兒裏,把床帳掩得緊緊實實,還在枕頭底下壓了一大把折好的符紙,又十分虔誠念了兩遍經,才閉上眼睡下去。

可這些仍是沒管用,甚至昨夜的夢比之前還更刺激…這一覺睡得比不睡還累。

可還不等她琢磨出火命的人來,宮裏卻送了信來。

“王著作大喜。”來傳話的宮人一臉的笑模樣,臉頰上還畫著花鈿,身上也穿得喜慶,讓人一瞧便覺沾了福氣似的。

可十八娘還有些楞,小侍女便恍然張口道:“許是王著作在家不知,河西的戰事勝啦!聖上說,這是咱們楚國都大喜。雖敦煌最後還是未收歸,卻在河西與西胡談好了過關的協議,北胡也稱降了!聽說還俘虜的幾個首領和大將呢!可我們這邊……”

“是…沒聽,”十八娘打斷她,抿唇笑道,“是不知,你來可是娘娘吩咐了什麽事?”

“是呢。”小侍女這才想起正經事來,趕忙道,“聖上大悅,要到行苑過上元節,還要犒賞歸來的將士。娘娘說王著作若好了也來熱鬧熱鬧,那日蘭臺也定要寫許多賀捷表,還有賀帖禮單等,到底王著作字最好,娘娘只惦記讓你寫。”

十八娘點點頭應下,從袖中取出兩個小金元寶送給了小侍女。

這三年因戰事花費大,聖上幾乎也沒來這行苑,這回來卻是布置得極盡熱鬧了。

因是午後啟程,進山時已近天黑,遠遠便見山中一片輝煌燈火,一座座宮殿猶如浮在幽漆水面的河燈。待走近了,河燈仍是河燈,人按大小得是河的蛙了。

她這個沒見識的蛙擡頭看著四下掛著華彩繁覆的宮燈已然目不暇接,遠遠看到湖面去,竟還有一艘將畫舫整個托住的神女蓮臺,那神女足另兩層樓高,一足點在蓮臺邊,畫舫便在蓮臺正中。而神女的法器做成了跑馬燈的工藝,內有一個大大的燈筒,法器上的鏤空的符文便整個轉了起來,附近還有高低的大小燈山,光影映照在滿是閣樣式小宮燈的湖面上。若再沒見識些,怕真是以為到了天宮吶。

可若這是天,地府不知又是如何的,或許也許給點了幾盞燈來照一照麽?

恍神的功夫天便已黑透了,整個行苑顯得越發璀璨起來。

十八娘回頭向上一望,走大路到皇後娘娘的宮裏去卻是要繞一些,而記得另一邊有條未鋪的小山路,陡一些也不至於險,還能近不少。

隨她來的譙兒先去安置寢居了,她一時犯懶,她便提著燈尋著了小路,近日未有雨雪,小路不難走,腳底的冬草蓬而韌,可究竟天還是冷的,四周皆是清寒之氣,可直到走到最上要通到了正經的磚石路,卻隱隱聞見一股紙灰味兒,她嚇得狠狠一抖,可仔細一瞧,卻見是一個小內侍蹲在這略偏僻的墻角點火。

小內侍聽見動靜也嚇得趕忙站起來遮掩,可十八娘還是看到那堆紙竟是冥錢。

這時巡視的侍衛卻過來了,在內宮燒冥錢可是大罪,十八娘見他那堆確實只是一堆白花花的冥錢沒有什麽符咒巫蠱之物,便走上來替他擋了住。

“王著作。”侍衛見是她便行了個禮,十八娘笑了笑應了,問:“娘娘和聖上可都安置下了?”

侍衛笑答:“安置下了,今日西征的將士凱旋,聖上要在行苑犒賞,現下正在更衣準備去宴席。”

原來已經回來了……!

十八娘頓了頓,方點點頭,打了幾句的差,侍衛便告辭離開了,可身後卻響起了嚶嚶暗泣,十八娘回頭,那小內侍卻趕忙道:“王著作!我的兄長也西征去了,卻未能回來,死在了胡地,我這才冒險給他燒紙,請你千萬高擡貴手,不要告發奴。”

她點了點頭沒說話,一晌低聲問:“為何不等回去再燒,人也死了,又何差幾日?”

小內侍一聽卻愁道:“奴自也不願犯宮規,可實在是被折磨得不行。我知道兄長死後,便去把他藏的家底偷出來拿去賭了…還賠得血本無歸,為了翻本又把他的恤金也折進去了……這以後我日日睡不安穩做噩夢,找了高人說,人死後第一個大節必須得燒紙,不然地下的人沒得花,便得上來索。給鬼纏上了陰氣重,自然睡不安穩。”

天哪,那她不會也是……?

十八娘心一下子慌了,趕忙從他的手裏討了兩個紙元寶。

可才到大路,卻見不遠處一列穿著禮甲的隊伍浩浩蕩蕩向宮門走來。前面是廊道的大門,躲在門邊整個可以在近處看到他們進宮。

她駐足停下等他們過,順手把元寶揣回袖子裏,可看著眼前的人一個一個過去,邁向宮門裏,她卻有些恍惚了。

十七,十八,十九……二十七,從一些小指揮,到一些中階,再到曹都統和督軍,他們都回來了。

二十八,二十九,到第三十個,後頭再沒有人,她卻不想看了,可正轉身要走,卻見那最後一個越走近越眼熟。

熟得她只遠遠看著身影,便認了出來。

吳…吳虞,他不是死了麽?

那眼前這豈不是……鬼?!

怎麽能這麽呆啊寶!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